马蜂窝被捅，没有商业道德的数据造假能活多久？

　　这两天马蜂窝被捅了，内容抄袭，数据造假，大量灌水，赤裸裸地欺骗用户。

　　马蜂窝是一家主打用户生产内容的旅游网站，估值约为25亿美元，折合约175亿人民币，百亿体量巨头。可就是这样一只独角兽，被曝出的问题被评价为商业诚信缺失，商业道德败坏，微博燃起滔天怒火，朋友圈响起一片讨伐之声。

　　马蜂窝2100万的“真实点评”，竟然有1800万是通过机器人，从大众点评、携程等竞争对手那里抄袭而来。

　　举个例子，在同一天时间里，同一个账号竟然可以出现在桐乡、上海和南京三地，既去看望女朋友，又去给老公订酒店，“忽南忽北，可男可女”，令人瞠目结舌。

　　再比如说，有些评论写的根本不像人说的话，是从国外网站直接翻译而来，评论中甚至还带着“来自简明英汉词典”的字样。

　　马蜂窝随后发表声明，声称点评内容在马蜂窝整体数据量中仅占比2.91%，涉嫌虚假点评的账号数量在整体用户中的占比更是微乎其微。

　　有人很快继续指出声明中的漏洞，指责马蜂窝避实就虚。

　　如果2100万“真实点评”占的是评论总条数的2.91%，那么马蜂窝上的游记、攻略应该有7亿条，这显然不符事实。

　　如果2100万“真实点评”占的是数据量大小的2.91%，那就是无耻的耍流氓，因为上百字的点评的数据量大小只有几百字节，但是一张图片却有好几MB，这意味着什么？

　　意味着一篇游记的数据量可能是一条评论的几万倍。

　　马蜂窝还在昨天22日，正式提起诉讼，声称这是“已被查证的有组织攻击行为”，要利用法律途径维护自己的名誉权。

　　曝光揭露马蜂窝造假的团队也要求马蜂窝公布查证结果，否则将视为诽谤提起反诉。

　　网友们也对已经白热化的事件充满愤怒，认为马蜂窝恶人先告状，居然还有脸打官司，希望这场捅了马蜂窝的实锤丑闻，能扒掉皇帝的新衣。

　　马蜂窝“真实点评”条数是否造假，最终由法院调查，真相总会大白。

　　但关于这件事引发出来的商业道德问题，我不能当一个吃瓜群众，我觉得有必要和大家一起讨论下。

　　1

　　记得在很多年前，我代表微软去一所大学演讲，给软件学院和计算机系的学生讲行业发展和未来趋势，讲完之后，有一个学生举手站起来，问了我一个问题，他说：

　　我想请问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买正版的Windows？盗版Windows和正版Windows的使用不是一样吗？

　　你不知道，我当时听到这句话时，有多么的难受。

　　为什么特别难受？我回答他，如果是别人问我这个问题，我会跟他讲讲道理，可是你问我这话，让我很伤心。

　　你是学软件管理的，你是学计算机的，你想过没有，再过一两年你从大学毕业了，也会加入一家软件公司，或者自己去创业，写了一个软件，辛辛苦苦加班加点，做了很多很多的事，都没时间交女朋友，没时间回家吃饭，买了睡袋就睡在公司里。

　　等到终于发布产品，你希望大家能够认可你的劳动，能够买你产品，结果满世界都是你的盗版，你怎么想？

　　别人问我这个问题就算了，可是你知道吗，你未来是要靠写软件卖软件来挣钱的一个学生，你今天问我为什么要买正版？

　　往小说，这是对你自己的未来负责，往大了说，这是对整个行业和市场负责。

　　这个学生无言以对，傻傻站在那里，他自己都没有想过，未来要靠什么挣钱？他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。

　　这件事情给了我很大的触动，这说明在中国整个社会，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要保护别人的东西，不作假，不抄袭，这是一个特别重要的，也是基本的商业素养，当你一旦去抄袭别人的时候，别人辛辛苦苦做的努力，价值立刻被稀释掉了。

　　你会感觉好像是短期获得了一些利益，但是你伤害的是用户的利益，是伤害了那些所有创造价值的人的利益。

　　一个学生对盗版的认知竟然是觉得理所当然，我不愤怒，我是难受和惋惜。

　　2

　　我再举一个例子，得到。

　　当我跟得到合作的时候，有一个特别大的感触，就是得到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企业文化，透明。

　　我自己在得到上有《五分钟商学院》，我需要跟得到团队结算，看看卖了多少份，我们要进行分成。

　　可是你知道吗？卖了多少份这件事情，我作为一个作者，其实是不可能看到数据库的，也不可能看到财务报表，所以说卖了多少份这件事情，我只能选择去相信得到。

　　比如说它告诉我，这个月卖了2万份《五分钟商学院》，我只能选择相信，如果得到造假，我是一点办法没有。但是你认为得到会在数字上，为了跟我分成少一点，故意把卖了2万份说成1万份吗？

　　不会，得到的基本做法是，你今天在得到平台上，看一个产品卖了多少份，最后就是多少份。《5分钟商学院》现在一共两期加在一起卖了29万份，我们就是拿这29万份的数字在每个季度做结算。

　　你一定认为这很平常，这样做难道不对吗？当然对，可是现在有许多平台，都不是这样做的。

　　比如说某些音频平台上的数字是明显造假，为了让大家觉得看的人多，音频发布上去之后会随便先填一个基础订阅量，明明一个人都没订阅，已经写了有几千人购买了。

　　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你觉得我自己不是第一个，我不是那么傻，于是在一开始就瞎编一些数字填上去。

　　某些直播平台更是如此。

　　我曾经去试过一下直播，没有任何宣传，没和任何人说，就是单纯想做一个测试，居然很随便的有几千人观看，是不是很奇怪？

　　后来我问做直播的业内人士，他们告诉我说，这个数字千万不能当真，这数字大概的比例是1:20。

　　1:20什么意思？就是每20个人中间只有一个是真人，另外19个是什么人？都是后台给你随便写的数字，或者是机器人，故意生造了19个僵尸给你，让你有热情直播下去。

　　我再举个例子，互联网公司的融资。

　　有些互联网公司融资时，声称自己融了8个亿美金，实际上只融了8千万美金。

　　这不是单独的现象，这在互联网投资圈一度非常盛行，甚至是“公开的秘密”，每个公司都虚报自己的融资金额，大家心里都清楚是虚报的，甚至业内都有了一个基本的比例关系。

　　为什么非要这么做？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呢？

　　因为觉得虚报自己的融资金额，能吓退其他的竞争对手，反正你也不知道虚实，我就乱报给你听。

　　对手估计自身只能融资1亿美金，一听你融资8亿美金，打不过，闻风而逃，投资人也不敢投了，给你1个亿，也是打水漂。

　　所以整个行业都在造假，大家都把数字造假当成了武器，也就没人过问自己的良心。

　　良心，全被利益吃了。

　　3

　　更荒谬的，是居然有些人公开鼓励怂恿造假。

　　比如刷单，这是我以前收到的一条短信，说我在淘宝买了不少东西，是有信誉的买家，邀请我做淘宝的刷单员，明码标价，毫不害臊，有些不法分子甚至还利用这个进行诈骗。

▲邀请我刷单的短信  

　　一些无良商家，为了避开防刷单系统，选择骚扰和雇用真实的用户，这是房间里的大象，是一种典型的潜规则，只为利益着想，不为用户考虑，毫不在乎可能的信用破产。

　　再比如我们的微信公众号，在留言区我经常能看见这样的信息，帮助涨粉多少钱，刷阅读量多少钱，等等，也是明码标价，毫不害臊。

▲微信公众号上留言  

　　他们丝毫没有想过，这种大量刷粉丝刷阅读的事情，会让整个微信公众号生态变得越来越糟，就像一些广告主流量主说的，大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。

　　当一个广告主选择投放广告，选择没有信誉的造假公众号时，450万的用户，可能有400万都是刷出来的，那会被坑到连家找不着路。于是再投放广告，就把用户数、阅读量打个折吧。

　　但这样，会让那些辛辛苦苦一笔一笔写出来的公众号也被错杀。觉得你的10W粉丝，也就1W是真实的吧。

　　劣币驱逐良币，整个市场就会陷入恶性循环。

　　今天的互联网世界带来了什么？数字化带来信息的自由流动，也带来可怕的极低造假成本，但更可怕的又是什么？

　　是许多公司默认数据造假的合理性，认为这是可以被理解和原谅的原罪，甚至公开怂恿造假。先发展后治理，这是把用户当成傻子的谎话。

　　4

　　回到马蜂窝事件上，有人揭穿了数字造假，脱了皇帝的新衣。

　　可是有人说，你就不能看见它做的好事吗？你怎么能只盯着它的缺点呢？

▲网友留言 

　　这就属于典型的“以功盖过”逻辑，做得好的，应该表扬嘉奖，做得差的，理应批评督促。

　　这种造假带来的危害，可能是远大于马蜂窝带来的好处的，更重要的是，马蜂窝这么做，会带来整个商业社会的败坏，人人都这么做，那么整个商业社会就会崩溃。

　　什么是败坏？什么是崩溃？

　　就是极大提高了交易成本，我们原本认为生活在信息越来越对称的互联网时代，可恰恰因为互联网，却人为制造了更多的信息不对称。

　　也许这一次，我们应该站队，站队的并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，而是站队所有敢于数据打假的战士。

　　为了金钱利益，有人制造假的毒奶粉，明知道会害了千万个婴孩的性命，还是利欲熏心；

　　我们的子女被雾霾所轰倒，我们的兄弟喝了假酒而失明，我们自己活在虚假的世界装作毫不在意，心平气和吃下各种各样的化学毒素，现在就连互联网上透明平等的社会，都充满着造假和抄袭。

　　世界究竟要糟糕到什么地步，才能引起我们的重视和警惕？

　　一个依靠正直诚信获得成功的企业，因为做假，庞大的帝国一夜间灰飞烟灭。

　　安达信公司，三鹿奶粉都是如此。

　　正义和公道或许会迟到，却绝不会缺席。

　　最近，在得到录了一期快问快答，其中有一个问题：做企业，最应该学习的一堂课是什么？

　　商业道德。

　　商业方法可以决定你飞多高，商业道德可以决定你飞多远。

　　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理解这个道理，我们不但要飞得高，更重要的是，要飞得远。

　　一个人，只有坚守自己信念，才能获得更长久的成功；

　　只有走正直诚实的道路，才会有一个问心无愧的归宿。